釣友談野釣在心中的六種滋味
“老猴兒”資深民間釣友,野釣生涯,只在淡水,掐指算起,十年有餘,箇中感受,大約六味,上三味,下三味。
先表上三味。
一味曰野營。
遠離都市喧囂,遠離工廠粉塵,遠離尾氣油煙,遠離水泥建築,一路上樹木蒼翠,綠草紅花,耳目一新。
及至山間水邊,空氣清爽,視野開闊,一碧千里。撐起天幕,紮好帳篷,入夜靜寂,且聽萬籟之音;清晨醒來,但覺旭光入懷,鳥語花香,伸個懶腰,只覺額頭清涼,肺葉貪婪,皮膚濕潤,好不愜意。唯一缺憾,只因野釣天上紅日暴曬水面反光強烈,難攜美人前來,只得抱枕而眠。
二味曰野釣。
自然水域,微風陣陣,波光粼粼。
選好釣位,修好釣台,調漂甩竿,打窩掛餌,看金鈎銀線舞動在碧水白雲間,頃刻,如仙而至。專心致志,看七彩漂尖抖動,魚兒水下索餌,迅疾抖腕發力,金鯽躍然水面,手臂顫動不已,心跳隨之加劇,喜悦難以言表。摘魚入護,附身探視,心花怒放,如抱美人。
倘有赤鰭大鯉金身大草中鈎,則左衝右突,前後翻動,上蹦下扎,更是緊張刺激。大魚水中掙扎,釣者岸上發力,大汗淋漓,忽而站立,忽而下蹲,魚線緊繃,竿如滿弓,既怕魚跑,又怕竿折,身在功敗垂成間,心在忘我狀態中。直至釣友幫忙,抄網入水,起魚摘鈎,尼龍軟繩穿嘴過鰓,繩頭放魚水中,繩尾牢系岸邊,出口長氣,任其游來游去,吼一嗓子穿林海跨雪原氣衝霄漢,水域遼闊,遠播彼岸。若是溜魚失敗,線斷竿折,那隻好去找張學友一千個傷心的理由,一千個傷心的理由啊,只落得捶胸頓足,只差得淚水漣漣,悲痛之餘,再來一曲姜育恆的再回首,修心再戰。
三味曰野炊。
三五釣友,搭幫結夥,一日三餐,線條粗獷。
洗菜發明乾洗。最初水邊洗涮,後來發生爭議,水庫污染越洗越髒,表面乾淨實則無益。於是,黃瓜用手捋一捋,白菜用嘴吹一吹,土豆用刀刮一刮,南瓜用布抹一抹。
切菜又有爭議,有的要切塊小火慢燉,有的要切絲猛火爆炒,有的要豆醬爆鍋,有的要潑油涼拌,要酸要麻要鹹要淡,葱薑蒜辣各有嗜好,有人要吃清湯煮麪有人要蒸大米乾飯,有人要熬米粥有人要拌麪湯,各執一詞,呵呵,據理力爭各抒己見,熱鬧有趣。
最美的是晚餐,夕陽西下,晚風輕拂,電池燈斜掛樹枝,二極管端吊天幕,小酒一杯,清茶半碗,油炸香酥小白條,濃白新鮮鯽魚湯,酒鬼花生半碟,泡椒鳳爪一盤,宇宙星河世界格局,捕風捉影政zhi人物,胡噴亂侃商界傳奇,雜聞趣事黃段子,天南海北下九流,時而鬨然大笑,時而寂靜無聲,時而脣槍舌劍,時而擊掌附和,直至累了倦了,有的像夜貓子去漆黑的釣位戴上頭燈繼續垂綸尋找魚趣,有的像一片樹葉,飄進帳篷夢入神機醉卧水邊山林間。
再表下三味。
一味曰烈日。
七月八月水邊,天上驕陽似火,水面強光反射,陰涼無處可尋。
諺語曰:天大熱魚大食。正值垂釣黃金季節,水温不斷上升,魚兒代謝加快,腹中飢腸轆轆,覓食需求強烈,大型水域無人餵養,自然條件水瘦食缺,索餌疾速,吞餌迅猛,所以,不忍錯過,幾度猶豫幾度斟酌,更難經釣友幾度猛烈刺激幾度善意利誘,果斷上路。
由於九月汛期之前大型水庫都要騰出庫容開閘放水,水位落差極大,釣位遠離樹林綠草。那天氣,坐水邊,陽傘下就是桑拿,帳篷中就是汗蒸,渾身上下黏黏糊糊,內內外外如同烤熟,臉色深了一層又一層,皮膚蜕了一次又一次,本來一冬一春金絲眼鏡文質彬彬眉清目秀白面書生,奈何一趟兩趟灰頭土臉青一處黃一處勝似包公,暑氣逼人時刻唯有熱了下水泡泡涼了上岸釣釣,如此反覆。
飲食條件開始惡劣,饅頭一夜長毛,黃瓜一夜風乾,番茄一天曬爛,剩菜一晌發酸。嗨嗨,若有良好漁獲,一切都可忽略,挑戰的就是外部的高温,檢驗的就是生命的強悍。
二味曰狂風。
酷暑時節,強對流天氣不期而至。
那一陣子上來,陽傘飄飄欲墜,天幕岌岌可危,帳篷東倒西歪,炊具七零八落。水面捲起波濤,山林發出呼嘯。
有時出釣,天氣預報不準,長途奔襲前來,遲遲不忍收攤,只好盡力抗爭。狂風肆虐,用火艱難,即使地灶深挖,難擋塵土飛揚,揭開鍋蓋,潔白大米蒸出微黃小米色,潔白土豆絲接近黃色南瓜絲,眉頭一皺眼睛一閉,想想兒時糧產不豐飢飽不均,想想當年煤礦井下班中加餐,釣友互相調笑互相勉勵,看着難以下嚥,吃罷五味雜陳,精神至高無上。
三味曰暴雨。
乍還豔陽高照,突就暴雨傾盆。
眼睜睜看着豆大的雨點從對岸過來齊刷刷猛烈拍擊水面濺起一朵一朵小小浪花,斜風裹着雨點繚繞,太陽傘瞬間變成水簾洞,垂釣者頃刻變成落湯雞,那濕身照不用刻意渾然天成,頭髮成縷,衣衫沾身。腳下泥濘,又濕又滑,舉步維艱。多少次都想脱了鞋子赤足奔走,又擔心岸邊泥中有廢棄的魚鈎。天幕被暴雨點擊穿,生活區一片狼藉。
更可惡的是2010年7月23日那場暴雨引起的山洪,把我們的五十鈴柴油皮卡從季節河岸邊吹到水庫汊子頭差點淹沒,好在有驚無險,求助鈎機救援成功。水面不斷快速上漲,釣位搬了一次又一次,釣具丟了一件又一件。當時窘迫難受,至今心有餘悸,回憶雖苦猶甜。
此上三味下三味共六味,筆者據簡短資歷概述。
美不美,想想上三味
悔不悔,看看下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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